聊齋志怪之一：白牡丹花精香玉的故事

　　過了一些天，黃生聽說那位姓藍的把牡丹花移植到家中，牡丹花卻一天天枯萎了。黃生痛恨極了，寫了哭花詩五十首，天天跑到白牡丹原來的坑穴邊上痛哭憑吊。一天，憑吊完畢，正在返回書齋，遠遠望見紅衣女郎絳雪也在牡丹穴邊憑吊。黃生便慢慢走過去，絳雪也不躲避；黃生近前拉住她的衣袖，兩人相對流淚。站了一會兒，黃生邀絳雪到書齋一敘，絳雪便跟著來了。

　　絳雪長嘆一聲，說：“從小要好的姐妹，竟然一旦斷絕了。聽到你的哭聲，我更悲痛。你的眼淚流到九泉之下，也許她會為你的誠心感動而復(fù)生呢?？墒撬勒呔觊_始消散，短時間內(nèi)怎么能跟我們一塊兒談笑??？”黃生也嘆息說：“都怪小生命薄，妨礙了情人，當然更無福氣消受雙美了。

　　從前我多次托香玉轉(zhuǎn)達我的熱忱，為什么您不來見我呢？”絳雪回答說：“我以為年輕書生，十有八九是薄情兒，不知你原來是個至性至情的人。不過你我相交，只在友情而不在淫樂。如果一天到晚總是卿卿我我，那我是辦不到的?！闭f罷就要告辭，黃生趕緊上前攔住，說：“香玉長別已使我廢寢忘食。全靠您陪我一會兒，我才得到一些安慰，您怎么能如此絕情呢？”絳雪無奈，只好留宿一夜，走后還是多日不見回來。

　　黃生獨自面對窗外凄冷的雨絲，苦苦思念著香玉，夜里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，眼淚灑滿了枕席。凄苦難奈之際，便披衣起床，挑亮燈燭，按照前首詩的韻腳又寫起來：山院黃昏雨，垂簾坐小窗。相思人不見，中夜淚雙雙。

　　寫成之后，正在低吟，忽聽窗外有人說：“有作詩者便應(yīng)有和詩者呀！”一聽就知道是絳雪，黃生急忙開門迎接。絳雪看看書案上的詩，順手提筆在后面續(xù)了一首：連袂人何處？孤燈照晚窗?？丈饺艘粋€，對影自成雙。

　　黃生讀了和詩，又流下淚來，也更埋怨與絳雪相見的次數(shù)太少了。絳雪勸解說：“我不能像香玉妹子那么熱情，只不過多少安慰一點兒您的寂寞罷了?！秉S生想同她親熱，絳雪不同意，說：“聚首的歡樂，何必這樣呢？”從此，每當黃生孤獨難奈時，絳雪便來一次，來了也不過是與黃生飲酒作詩，有時不過夜便走了。

　　黃生也只好由她，因此常常對她解嘲說：“香玉是我的愛妻，絳雪您是我的良友啊?！秉S生總想問絳雪：“您是院中第幾株？希望早告訴我，我要把您移植到我老家去，免得像香玉似的又被惡人搶去，讓我遺恨一輩子?！苯{雪說：“花木像人一樣，故土難離，告訴你也無益。你跟愛人還不能白頭偕老，何況朋友呢？”黃生不聽，拉著她的臂膀來到院中，每到一株牡丹花下，就問：“這是您吧？”絳雪掩口笑笑，不作聲。

　　不久，臘月將盡，黃生回膠州老家過年。到了二月間的一個晚上，忽然夢見絳雪來了，愁容滿面對他說：“我要遭大難了！您趕緊來，還能見上一面，晚了就來不及了！”黃生驚醒后，詫異萬分，急忙命仆人備馬，星夜趕到嶗山下清宮，看見道士要蓋房屋，地基上有株耐冬樹妨礙動工，工匠們正要刨樹呢。黃生急忙上前阻止。到了夜間，絳雪到書齋來表示謝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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